床头,一盏用蜡染布料制成的灯,柔和的光晕透过布料,映出蓝白相间似懂非懂的花纹。那个失眠的夜晚,它不动声色地陪伴,没有星星的夜晚好似也不孤寂了;那个与好友畅聊的夜晚,它照亮我们彼此的笑脸,夜晚变得更温柔了。


蜡染灯是在贵州镇远古镇买的。在游人如织、人声鼎沸的旅游区的一间小店里,它仿佛是从大山深处走出的古朴与素雅的化身,用它的语言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。


蜡染,作为我国传统的民间技艺,近些年正不动声色地融入我们的生活,从杯垫到桌布、从丝巾到服饰长裙、从瓷器到绘画。


蓝白花纹的质朴与优雅在这个时代俨然有了新的表现形式,那神秘莫测的花纹,像是一种无声的语言,等待我们侧耳倾听。




中国是发现最早出土蜡染作品的国家。战国至西汉(公元前475年—前8年),是现在可见到最早有关蜡染的记录。最有代表性的实物佐证是新疆博物馆所藏的东汉时期的棉布蜡染。


东汉时期的棉蜡染


蜡染,是我国民间传统印染工艺—蓝染的一种。其原理是用蜡密封住织物纤维,不使染液浸入而形成花纹。在布浸染的过程中,蜡自然龟裂,会形成自然“冰纹”。谈到蜡染,不能不谈起苗族。


早在秦汉时代,苗族人民就已掌握了蜡染技术,宋代达到鼎盛。苗族姑娘自幼便学习蜡染,并将自己眼中的世界,加以色彩、想象,创造出一个奇妙、梦幻的神话世界。蜡染,是苗族姑娘们的语言,也是她们的文字。


图 | 大瑶山的记忆


大概每年11月左右的这个时候,霜降和立冬之间,苗族姑娘们会去山里采集蓝草。蓝草在染缸经过3-4天的浸泡,原来的清水变成蓝绿色,蓝草的魔法生效了。智慧的苗族姑娘在蓝靛水加入生石灰,通过控制石灰的比例,调节色彩。


难以猜测,生石灰与蓝靛的相遇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偶然。但在无数的偶然中,我们生活的世界成为了现在的样子。世界经由蜡染的装扮,多了一抹天空,一汪海洋。


蜡染,亦是艺术家与世界相连的介质。这个介质会发出自己的叮咚声,闻声而来的人们给它新的音符,然后传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

图 | 文物医院


蜡染,在机械化生产的今天,仍保存着自己的原生力量,以全新的姿态融入当代,成为极具生命力的一项艺术。



周朝《考工记》专著中曾说过,“天有时,地有气、材有美、工有巧,合此四者,然后可以为良。”一件蜡染织物,需浸染十多次,历经上百道工序,最终才成为可与大自然媲美的良品。


2020年,“有印良品”登上了国际舞台。


在2020年秋冬伦敦时装周,来自贵州丹寨的苗族蜡染服饰设计系列:锦绣华服、大礼服、小礼服、现代风、旗袍共计 5 个设计系列登台亮相,带来全场的惊叹。



如青花白瓷中蓝与白的浸透、交融,苗族蜡染服饰予舞台一种静默、温润之感。透过它飘逸的裙摆,仿佛触到了它的细节与考究,它的历史与命脉。优质的民族工艺好似一本厚重的字典,它屹立于历史的长河中,我们无论翻与不翻,它就在那暗自灿烂。


这不是蜡染第一次登上世界舞台,早在20世纪90年代时期,世界已经形成“蜡染热”。借由蜡的可塑性与延展性,它与多种材料、多种元素结合,渐渐在发展与交流中,成为具有各国本土特色的织物。


蜡染,也让新加坡航空空姐成为航空业辨识度最高的形象之一。纱笼裙,由大名鼎鼎的法国时装设计师Pierre·Balmain一手设计,采用精美的蜡染布料,图案以金彩丝线绣制。



这套航空制服的背景颜色几经变换,但蜡染元素则沿用至今。蜡染的美,有一种游离于时间之外的恒久,无需过多着墨,它早已在我们记忆深处。



图一 图二  | DIOR


蜡染在时装领域,同样发挥着自己的韵味。国际品牌如DIOR、LV、MK、Roberto Cavalli等,他们的设计师发现在不同质地的织物上,蜡染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力与张力。蜡染技术,给时装更多的自由与呼吸。虚掩的世界大门正缓缓拉开,等待蜡染的更多表达。



蜡染技艺不仅在服装领域有了新的生命宽度,在艺术领域更有了其生命厚度。蜡染与艺术的结合,使艺术有了更多元的展现方式与表达内涵。



在目前很多国际性的展览中,一方面已经将蜡染作为现代艺术、纤维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,把蜡染技法视为现代绘画的一种表现形式,作为展现艺术家特殊艺术语言的一种媒介,甚至在一部分蜡染艺术家的观念中‘蜡染’已经转化为具有现代意义的‘蜡防绘画’。”


图 | 寨上草木染燕子


蜡染在中国的发展有着自己的浮沉。


20世纪70年代末,随着我国改革开放,传统的蜡染织品被商业化大潮淘汰。由于中国传统蜡染艺术有脱色严重、色彩单调的缺陷,传统蜡染织品开始被针织品取代。进而影响到我国的蜡染艺术创作,中国蜡染艺术一度陷入了举步维艰的状况。


面对这种局面,有一位艺术家率先走了改良之路。他就是被称为“中国蜡染之父”的刘子龙。



图一 | 刘子龙·《源》

图二 | 刘子龙·《塬》


图 | 刘子龙·《狂欢的星期天》


在媒介材质上,刘子龙先生通过将传统蜡染技法运用到棉麻和陶瓷、皮革等不同介质上;在艺术表达语言上,他将抽象主义、野兽派等西方绘画语言融入中国蜡染。多色调的、具有现代艺术表达手法的“子龙蜡染”诞生了。在1984年中国美术馆举办的“刘子龙蜡染艺术展”中,彩色蜡染在国内外引起广泛关注。


艺术创作是精神文明与思想情感碰撞的结晶,也是文化底蕴修养之事,更是一个人的生命品格表现。在他的作品中,蜡染被赋予了更多想象的空间,在一次次关于色彩、形态的上下求索中,蜡染有了二次孕育。


图 | 龚建培·青瓷的暮歌 (一)


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教授龚建培则运用蜡染,给予自己的艺术语言更多表现力量。他将蜡染的载体由传统的丝绸、棉布变成了纸本的手工宣纸,创作出了一批在色彩与形式感上独具匠心的新作品。在2017年5月份在德国柏林中国文化中心展出的《诗意的律动——龚建培蜡染艺术作品展》中,他的作品惊艳了世界。艺术源于一次偶然,更源于对偶然的不断求真。


图 | 龚建培·秋趣


芥子园的花卉造型与蜡染在他的加持下焕发着奇妙的光晕,层层渲染、不断变化,大自然的生物在他的作品中仿佛重新被点亮了。典雅、静默、无言,时光流动,岁月无声。世界再大,不过就在面前的那幅画里。


 图 | Blank Joachim· 人物


在国际舞台,亦有无数的艺术家将蜡染与自己的作品结合。


如德国当代蜡染艺术画家 Blank Joachim,他摒弃原有的写实绘画,用大自然中的木头、石头、树皮结构等纹理来展现另一种拓印方法结合绘画技巧的表现作品。在蜡染艺绘画轮廓线上,除了肌理,他也应用明暗的造型手法,线条流畅优美的突出造型来表达他抽象绘画的意义内容。


图 | Blank Joachim· 闸门


在他的画里,仿佛涌动着深海的光。那束光,借着蜡染的阴影从画中透出,点亮你我。



蜡染,重新被世界点亮,关乎艺术家、设计师对美的追随与发扬,更关乎蜡染那神秘的,足以将世界相连的生命力。


苗族有个传统,当苗族蜡染女性知道自己蜡染的衣服要被买走时,她们会轻轻地撕下衣边内摆一块布角,揣进怀里。对于她们来说,蜡染不仅是代代相传的手艺,更是相伴一生的礼物。因为这份融合了时间、空间及温度的礼物,能让她们更好地洞察世界,很纯粹地理解世界,用无邪温柔的目光与世界相遇。


蜡染,也许是她们那不被常人看见的第三只眼。



蜡染在“从实用到艺术,从艺术再回到实用”的过程中,冥冥之中,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门。


如今蜡染的光芒,不仅照亮了苗族姑娘们的世界,更照亮了地球的夜空。这块饱满着时间与爱意的“布角”正以全新的方式渐渐走入我们的生活空间。


文字:谁最中国

图片:智游贵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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