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随四季流走而动，何尝不是对生命的深切体悟？

水蓝色星球与太阳的相对位置如此绝妙，在这之上，宇宙以不可知的种种力量将月亮凝聚在我们身边。日子越是稀疏平常，便愈加感恩这样寻常又充满奥妙的存在。

这样以后，人类融入世间万物，享有同样的四季轮回。而生命又何尝不是因为这样的流转，在一荣一枯之间，得以彰显万般的美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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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岁年年，暮暮朝朝，当第一片叶掉落，归于尘土；第一朵花衰败，归于寂灭，我们得以感知生命之秋的到来。相比于姹紫嫣红的春、绿意盎然的夏，当万物呈现出“枯”的景象时，我们似乎更加靠近生命的本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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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着最后一阵荷塘香风离去，十里莲塘、千顷碧波该有另一番景象了，遂在北风还未席卷江南之前，奔赴一场“送花会”。

以前的人们真挚地相信，每一个月份都有花神的存在。在春夏时节会有“迎花会”，欢喜地迎接花神降临人间，那么在秋天自然该恭送花神离去，亦心怀感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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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之秋，倒不全然是满目萧条，但萧瑟与清冷是有的。不必踏春的热闹，秋游多了一分温婉，目之所及、耳之所闻的诸般景象，好似更容易触碰到我们内心的柔软。

尽管木槿花依然欣欣向荣，但大部分荷花早已凋零，碧绿的荷盖日渐枯萎，连同“中通外直”的茎干也趋向干瘪。这时的荷塘稍显凌乱，不时飞过的水鸟快速略过，在冰冷清透的湖水中留下短暂的一道道弧形痕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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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、画家、摄影家爱极了这样的图景，大抵还是因这沉寂的荷塘与灵动的水鸟，极易构成绝妙的画卷，或是荡漾出意蕴悠长的诗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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淡远的天空落在水中，游鱼穿行过一朵又一朵白云，随风旋转而下的树叶偶尔掀起些微波澜，蜉蝣轻而又轻地滑行过水面。

我们永远不知道，在层叠的落叶与苍苔之间，藏着多少辛勤储粮的蚂蚁，或是其他不知名的昆虫。自然还有贪吃的小松鼠，灵活跳跃的小小身体，藏着精致淘气的灵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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围绕着一池冷水枯荷，生命却越发饱满、充满张力。所以那些自寻烦恼的伤情，就在这般动人的氛围中一点点被消解，再次变得开怀。从许多“枯”的意象中觉知生命，要比身处繁华时，更加真切地拥有欢喜的力量。

尽管眼前只剩残枝枯叶，在凉风中飘摇抖蔌，令人顿生惆怅。但那些干瘪、枯萎的枝干，弯曲拧折，更加遒劲，更具风姿威仪。雕刻大师常常刻意去模仿，蕴藏在枯枝中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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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尽铅华，褪却盛装，生命在“枯”之中，显露出最本质的状态，这何尝不是一种“真实”？那绝不是投降式的败去，是在死亡定格之前，以一种超然的姿态，任尔东西南北风，绝不倒下，任人观赏。

所以人们常常被秋冬时节，万物凋零的景象震慑心魂。岂知“凋零”，原是“骄傲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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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荷、衰草、梧桐、梅枝、老槐、葛藤、青瓦、鹅卵石……飞鸟、游鱼、野稚、爬虫、行人不断从它们身上踏过、或是路过，但它们始终静默地矗立在那儿，如同老僧入定，岿然不动，漠然世间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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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，亦像药草、像茶的品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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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独经历多种繁杂工序，从生到死的走一遍，那些长在山中素朴的草、新嫩的芽，才得以焕发出新的生命活力。而后再次经由水的润泽、煎熬，才慢慢成了济世良药，或是一盏仙露，滋润心脾，甚至灵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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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长得正好的草是不配被称为药的，一如新采摘的嫩芽，也不会泡出一杯回甘的茶。在制药与制茶的工序中，通常会有一道工序名为“杀青”。

枯，如是。在鲜活之后，历经寂灭的轮回，再次感知生命的力量，而后迎来更加热烈的生。因此人间的秋，向来是丰满、成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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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，一如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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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生命的秋冬里，如千年古树静默站定，褪尽万千荣华、浮躁，将所有的热烈深藏内心。它傲然地矗立在天地正中，不需要任何的怜悯，却给无数颗漂泊不定的心灵以栖息。所有的悲伤、哭求，仿佛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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枯。跨越空间，打破时间，它恒久地存在着。

似窗外青山、门前蜿蜒的溪水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，不知什么时候会消失。它好似永久孤独，却又坚不可摧，同时还蕴含着柔软。

诸如此类，总是与天地、宇宙相对而坐，与自我相对，与渺茫的时间、空间相对。枯，遂无畏无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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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：来自网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