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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有多爱雪?北方人根本不懂!
▲ 雪中的粉墙黛瓦,水墨江南。摄影/Derek Chen
几乎每个南方人,第一次在北方看雪时,都遭到过北方朋友的嫌弃:“就那下点小雪有啥好看的,这不每年都有么,还得扫。”
▲ 杭州花港,雪天船只归岸。摄影/韩阳
对于北方人来说,鹅毛大雪是日常;而对于南方人来说,零星小雪就是狂欢。因此当“霸王级”寒潮横扫大半个中国,跨过长江,挥师南下,北方人在担心降温,南方人却在期待下雪——尤其是广东朋友们,一边犹豫着掏出压箱底的羽绒服,一边在朋友圈跃跃欲试地问道:
“咩啊?今年会唔会落雪?”
▲ 周庄雪景,江南的雪往往是零星几点,疏疏落落地勾勒出水乡轮廓。摄影/戴一帆
当然,雪有可能会缺席(比如广州大概率没雪了),但冷永远不会迟到——寒潮带来的“速冻式”降温,让川渝一带的“川派湿冷”、湘鄂一带的“楚派湿冷”,以及江浙沪的“海派湿冷”臻至大成,连素来淡定的老广,这回也象征性地开始慌了(其实并不慌)。
▲ 湖南张家界,大雪覆盖了山川。摄影/李琼
“我住的城市从不下雪,记忆却堆满冷的感觉”,雪到底有什么魅力,能让南方人甘冒严寒却翘首以盼?
▲ 江西庐山,一群游客登上了雪峰。摄影/肖南波
南方的雪,千年等一回?
2020年入冬的第一场雪,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。
▲南京明孝陵,冰雪中的楼阁格外华贵。摄影/Derek Chen
据国家气候中心数据,历年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初雪时间,大多在12月中下旬以后,再往南甚至要推迟到来年1月——但今年,或许是冷空气年末冲业绩,“双12”过后,仅仅2天之内合肥、南京、长沙、武汉、南昌、杭州等地纷纷签收初雪,天地变色,南方一片欢腾。
▲ 武汉东湖,岸边的被积雪点染。摄影/石耀臣
可相比这次的“霸王级”寒潮,半个月前仿佛只是一场预演——从12月28日至31日,由西伯利亚“包邮发货”、“一次直达”的强冷空气,进入我国后将一路南下“冻透”八成国土,带来“速冻式”降温,陪伴着大家元旦跨年。然而冷都冷了,雪真的会下吗?
▲ 往年初雪时间分布图。制图/伍攀
要在西南看雪,强劲的冷空气,首先要翻越过庞大的秦岭及大巴山脉——
对于成都人来说,雪,是最熟悉的陌生人。一方面,天气晴朗时,在成都市区就能望见远方的雪山,“窗含西岭千秋雪”,一片洁白仿佛就在眼前;而另一方面,由于四面群山的阻隔,强冷空气抵到四川盆地时已是强弩之末,即便降雪也不过是零星的“头皮雪”。
▲ 在成都遥望雪山,可望而不可即,只能“望雪兴叹”。摄影/石头鱼
同样“望雪兴叹”的,还有身处在“春城”的昆明人。
由于云贵高原上乌蒙山的阻隔,冷空气大量堆积在山脉东侧无法深入,只能与暖空气“东西对峙”,最终在云贵交界一带形成了准静止锋,因此云南和贵州产生了极大的气候差异——当贵阳冷雨敲窗时,昆明依旧四季如春,更别提下雪了。
▲ 雪中的贵阳甲秀楼 。摄影/牧马人
到华南地区,长途跋涉至此的冷空气本已难以为继,再加上南岭的阻隔,最期待下雪的广东人基本与雪无缘。
然而总有意外之喜——2016年年初,冷空气的“老巢”——北极涡旋亲自南下,受此影响,广州市区则迎来了自1951年有气象记录以来的唯一一场降雪,不仅让广州市民第一次在家乡看到了雪花,也刷新了新中国以来降雪的南界。
▲ 深圳下起圣诞“雪” 浪漫气氛如入童话世界。图/视觉中国
正是因为雪的稀缺,使得以广东人为代表的华南人对雪极度迷恋——在排名前十的冰雪爱好者常驻地中,除了北京和天津,其余8座全是南方城市;冰雪乐园最多的省份则是广东,用人工打造出一个个南国雪境。
而相比于西南人和华南人,气象学上的“江南人”——除了“冻得发抖的江浙沪”,还包括湖南、江西、安徽、湖北南部、福建北部等地居民,则显得“幸运”得多——这里平原较多,基本上没有高山阻隔,冷空气能够顺势南下;纬度相比华南地区更高,最低气温能接近0℃。
▲ 福建龙岩莲台山 。摄影/刘艳晖
当本次寒潮降临时,雪,终于大面积落在了南方。
为什么雪与江南更配?
“江南的雪,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;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,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。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,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,深黄的磬口的腊梅花……”
——鲁迅《雪》
▲ 江苏苏州,初雪后的怡园。摄影/丁嘉一
南方的雪,素来是为北方人所轻视的——
每年冬季,来自北方西伯利亚等地的冷空气,与周边海洋提供的暖湿气流交汇,水汽遇冷凝结成冰,“生长”为雪花。但是“雪生北方则为雪,雪生南方则为雨夹雪”,当气温高于0℃时,雪花部分融化,造成了南方“不痛不痒、似有若无”的雨夹雪,触之即化,落地无踪。
▲ 雪中周庄,摇橹人在风雪中行舟。摄影/李平安
然而,江南却恰恰是适合小雪的,如同寥寥数笔,勾勒出她本就清秀的面庞。
当雪落在杭州,当地人总说,“晴西湖不如雨西湖,雨西湖不如雪西湖”——远远望去,孤山白头,断桥如练,整个西子湖蒙上了一层细而薄透的白纱,只有湖水清丽如故,每一道长堤、每一条小船、每一座亭子都风情万种,连打伞看雪的人也缤纷可爱。
▲ 雷峰塔下的“雪西湖”。摄影/韩阳
当雪落在黄山,挂在人家的屋檐下,飘入方正的天井里,覆在斑驳的瓦片上,“粉墙黛瓦马头墙”的徽派建筑与背景融为一体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、白两色,微雪如宣纸铺陈,打造出一幅长卷的写意山水画。
▲ 安徽黄山的呈坎古村,一落雪就梦回徽州。摄影/韩阳
更北的南京雪下得更大,明孝陵的朱门白雪、高墙深院隐隐透露出金陵王气,风雪中淡黄的腊梅发出冷冷的幽香,还有栖霞寺、鸡鸣寺、静海寺、灵谷寺……寺中塔庙尽皆白头,一场雪让六朝古都焕然一新。
▲ 风雪中的南京鸡鸣寺。摄影/Derek Chen
还有小雪中的苏州园林,更显精致秀雅;被雪覆盖的水乡周庄,别有风情韵味。连雪中的南方人也显得更加风雅——
▲ 周庄落雪,粉墙黛瓦遇上了素裹银妆。摄影/陶源
住在西湖边的明人张岱,在湖心亭围炉、烧酒、看雪,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;居会稽山的晋人王子猷(yóu),夜雪乘舟访友,看完雪景了兴尽而返。
▲ 杭州浴鹄湾,湖中的亭子颇有“湖心亭看雪”的味道。摄影/韩阳
当然,南方也不乏大雪——尤其是“夏天热得要死,冬天冷得要命”的湖南,由于地势呈“马蹄形”向北开口,更适合冷空气长驱直入,境内又水汽丰沛,特别容易造成大雪。
因此,才有了柳宗元笔下的孤寂:
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”
▲ 原诗写于永州,图为张家界天门山的缆车,颇有“独钓寒江雪”的意境。摄影/石耀臣
刘长卿看见的苍茫:
“柴门闻犬吠,风雪夜归人”
▲ 原诗做于湖南,图为广济寺,有人踏雪而归。摄影/方托马斯
每年都有一大批南方人奔赴北方看雪,事实上,只要有耐心等,南方的雪景绝对不输北方。
雪,南方的浪漫与哀愁
每到年末,南方人只盼着三样东西:雪、春节和年终奖。
▲ 南京老门东。摄影/Derek Chen
南方冬季的难捱,在于既少有漫天大雪的浪漫,又不乏湿冷天气的侵蚀,还缺失北方暖气的护体,光降温不下雪还不供暖,不就是耍流氓么!
哪怕是华南,今年恐怕也要体验下冬季限定湿冷了——昨天由于冷气团南下挤压暖气团造成“锋前增温”,广东小伙伴还背心拖鞋、各种“咩啊”,表示“全国都知道广东降温,除了广东人”;但今明两天就能感受到寒潮的刺骨了,请务必做好防寒工作。
▲ 上图:庐山日暮看雪,摄影/肖南波;下图:福建梅花山自然保护区,梅花被冰封。 摄影/刘艳晖
更糟糕的是,南方的雪往往会形成冻雨,造成自然灾害——2008年的南方雪灾,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雪,而是因为冻雨。
体现在饮食上,为了度过严冬,南方人传统的冬季限定美食,一方面以热汤和肉食为主,以补充热量;另一方面由于潮湿阴冷,还需要进行防腐处理。
譬如对于经受“川派湿冷”的四川人来说,腊味即是年味。
▲ 当腊肠开始霸占阳台的时候,空气中的腊味四散,是最幸福的年味。摄影/沈志成 图/《舌尖上的新年》
早在冬至之后,四川几乎家家户户屋檐下都挂起腊肠——内里塞着满满当当的肉馅,能补充热量;麻椒和辣椒注入川味灵魂,可祛除湿寒。再经过烟熏、风干、晾晒,在没有冰箱的年月里,对于狩猎、宰牲留下的肉类,盐和火是保存食物的最佳手段。
在一根腊肠里,有岁月打磨的质感,有红尘烟火的气息,有麻辣人生的快意,有肥瘦相间的富足,这是属于四川人乃至所有南方人共同的味觉记忆。
▲ 图1:杭州酱鸭。摄影/杜恩龙,图/图虫·创意 ;图2:舟山海边晾晒的鳗鲞,在冷藏设备出现以前,晒干是最普遍的海鲜储存方法。图/视觉中国
与之类似的,还有杭州人冬日里晒的酱鸭;靠海的宁波人、舟山人会把秋天的收获晒制成鱼鲞;金华人把当地的两头乌做成火腿……在过去的岁月里,风雪中挂着的腊肠、腊肉、腌肉、鱼干,足以抚平严寒。
还有嘉兴人和湖州人,更会把红烧羊肉拿来搭配面条,唤作“酥羊大面”。每到立冬,家家面店门口张贴启事——“自立冬日起,本店供应酥羊大面,欢迎品尝。”总有顾客愿意为了那一碗面起早摸黑,哪怕落雪,也要天刚放亮就跑去排队候着,生怕去迟了羊肉告罄。
▲ 秋风一起,嘉兴的馆子里就开始售卖酥羊大面。图/视觉中国
即便如此,南方人依然热爱湿冷的冬天,光是看绍兴人鲁迅对雪的回忆就知道——
“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,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,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……很洁白,很明艳,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,整个地闪闪地生光。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,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……”
▲ 瑞雪兆丰年。摄影/杨默
等到挨过湿冷,看尽落雪,吃完腊肠,转眼间恍恍惚惚,已是一个明媚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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